第61章 春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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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月的春風一吹, 這場寒冬，總算是熬過去了。
頭天，雍州下了場雨雪, 晨間還是雪粒多一些，到了傍晚, 便全是絲絲細雨了。
空氣裏濕答答的, 盡是溫潤的春天氣息。
京兆府的粥棚沒開上四五日, 鶴歸山半山腰的雪便已基本化盡, 南邊的運河也有了化凍的跡象。
商路被重新打開, 東南方向的糧食不斷湧進雍州, 鬥麥鬥米的價錢漸漸回落到正常的水平。
這場糧食危機便算是迎刃而解了。
粥棚拆了，周沈、吟風等人也不必再趕著時間城裏城外來回地跑，日子終於又回到往日那般輕松。
吟風每日忙完廊食，便回來躺在公廚小院的搖椅上打瞌睡，春日暖陽曬著, 熱乎的風吹在身上都像是在給她按摩。
有陳娘子幫襯, 她和李策能偷不少的懶。
自然也是因為陳娘子知曉她前些日子又是做廊食、又是在粥棚煮粥, 實在是累到了，也便心甘情願地慣著她。
一連好幾日，吟風心中雖有些不好意思, 但也拗不過自己誠實的身體。
這天，吟風從皇城回來，還沒暖熱搖椅，陳娘子便神色嚴肅地拿著鐵勺找她來了。
吟風壓抑住想打哈欠地沖動, 連忙正襟危坐。
陳娘子原就是個直腸子, 不會拐彎抹角。她朝吟風大喇喇道：“晌午的飯還是你和李叔忙去吧！今日我有事, 來向你告個假。”
吟風心虛且愧疚, 忙勸道：“好姐姐，我不睡了！我現在就起來同你一起做事！”
“這哪跟哪啊！”陳娘子臉色漲得通紅，“我就是有事，現在就得走了！”
說完，也不待回應，就把鐵勺硬生生塞到吟風手裏扭頭走出了公廚小院。
吟風困惑地看著那稱得上決絕的背影，一陣悔恨不已……“這該死的春困！”
與公廚小院隔了幾道院墻的府廨內，周沈亦有些疑惑。
“我無意為難你。你說你要告假，總得有事由吧？什麽都不說，我怎麽批假？”
孫亮八尺男兒，猛一跺腳，羞紅臉頰：“周少尹，你就行行好吧！”
他不僅拖長了尾音，還一顫一顫地……
周沈狠狠剜了他一眼，再也不想與他計較。
咬牙恨道：“你走吧！”
孫亮如蒙大赦，當即撒著歡推門離開。
周沈抖落一身的雞皮疙瘩，對著考勤簿發了會兒呆，最終勾了“病假”一項。
他嫌惡地想：自打和陳娘子挑明了情意後，這孫亮便時不時就要發一次癲，越發沒個正形。
的確該去治治病了！
一直到傍晚吃飯的時候，吟風和周沈通了消息，才知道告假的不止陳娘子一人。
忐忑的心情消散大半，吟風鼻尖微微一動，便聞見了八卦的氣息。
吟風捏著下巴來回摩挲：“他倆……絕對有事瞞著！”
在公廚小院吃飯的還有陸司簿，聽他們討論此事，只附耳聽了半句，便一臉冷靜地道：“這兩人告假，許是為了來向我遞婚書罷。”
吟風驚地筷子都險些拿不穩，“婚書？”
陸司簿除了掌管京兆府各類開銷、賬本外，最重要的便是管著京兆居民的戶籍、婚書、路引等等證件。
過了陸司簿的手，就能算是在冊在籍的正式夫妻。
周沈一瞬間明白了孫亮為何那般嬌羞……
他半是嘲諷，半是艷羨地笑了笑。
身旁的吟風則是氣成了河豚。
兩腮脹鼓鼓的，叉在腰上的雙手活像是一雙魚鰭，嘴邊還吐著泡泡：“這麽大的事，怎麽都不和我說一聲！”
不慎說漏嘴的陸司簿生怕自己再成了“挑撥離間”的罪人。
忙勸道：“你也別怪陳娘子……她家爹娘那情況你又不是不曉得，連婚書都只寫了孫家爹娘的名諱，若非我知曉內情，他們倆的婚書在官府都算不得數的。”
吟風聽得一頭霧水，“那這和她瞞著我，有關系嗎？”
陸司簿點道，“他二人這樁婚事沒有父母之命、媒妁之言，是不好在明面上宣揚的，你明白了嗎？”
吟風看向陸司簿，滿臉揶揄：“那您還故意說漏嘴。陸司簿，您莫不是在得意他們只告訴了你一個人吧？”
陸司簿老臉撲紅，“你莫拿老夫打趣，仔細我克扣你的俸祿！”
吟風連忙大喊，“周少尹，趙司法，這裏有人想濫用職權！”
公廚小院響起一陣笑鬧。
但孫亮和陳娘子的婚事，吟風絕不打算就此笑鬧過去。
孫亮是京兆府堂堂正正的捕快，陳娘子更是手藝絕佳的廚娘。二人光明正大，憑什麽要為了一對不疼愛女兒的惡心爹娘受委屈？
吟風悶著氣等到宵禁前，陳娘子才從外頭回到和吟風同住的寢屋。
她還當吟風一無所知，從袖彀拿出油紙包好的糖人、酥餅和烤芋頭，哄道：“剛給你從西市買的，還熱乎著呢。”
歷來醉心小零嘴的吟風竟連看都沒看一眼，只問：“你要成婚的事，為何一個字都不與我說？”
陳娘子楞神，翻找零嘴的手都停了下來，“陸司簿和你說的？”
吟風出賣得極快，點頭似小雞啄米。
“唉，還不都是我那爹娘……”
陳娘子神色黯淡下去，六神無主地哽咽著。
吟風連忙拉住她的手：“你和孫捕快的婚事光明正大，沒什麽不能宣揚的。你爹娘不願陪著你，我願意！京兆府的大家都會願意陪著你！
提起那場荒唐舊事，陳娘子偏過臉藏起眼淚。
滿腦子都是她爹娘、哥哥那副狠了心要喝她骨血的模樣。一時怒上心頭，嘴角盡是不服。
吟風乘勝追擊，連對策都替她想好了：“周少尹做的是父母官，也是救你出來的恩人。我們就請他來主婚！看誰敢說閑話，我第一個拔了他的舌頭，鹵來吃！”
陳娘子原本哭得眼角血紅，被她一句話逗得生生把淚憋了回去，揶揄起來：“滿嘴閑話的臭舌頭鹵了來，能好吃嗎？”
吟風竟然真的考慮了片刻。
並且遺憾不已：“怕是很難吃。”
陳娘子噙著笑，柔弱無骨的雙手也反過來攥緊了吟風，一時銘感五內：“小風，謝謝你。”
“你同意了？”
吟風睜圓了眼睛看向陳娘子，只見她略帶羞意：“孫亮本就想辦成親禮的，是我攔著他。現在，只要周少尹能願意主婚的話……”
“周少尹最好心了，他肯定會願意的！”
她笑著，嘴角都快裂到耳根了。
接下去的話題則是飛快轉換到成親禮當日要穿的喜服、蓋頭，和要吃的喜宴菜式，這些瑣碎又幸福的小細節上了。
一連商量了好幾日，他們終於熱熱鬧鬧地訂好了吉日，新郎新娘的喜服也都在西市何娘子的成衣店加急制好了。
就餘個喜宴席面的事遲遲商議不決。
陳娘子和孫亮花光積蓄，在京兆府附近置辦了個小宅子作為新家。開門七件事，茶米油鹽醬醋茶，哪樣都省不下錢。
又為成親禮訂了婚服、喜被等物件，能留給喜宴的預算便有些捉襟見肘了。
去外頭請廚子，工費太高。
公廚的吟風、成玉還有李叔雖說也能幫忙，但大家都還正事要料理，置辦席面太過覆雜，委實分不開身。
愁眉難展之際，吟風靈機一動，將視線對準了後院那兩大缸紅油豆瓣醬上。
年節前做好的，如今已腌制近兩月。醬香味和紅油辣椒的味道已經融合得極好，吟風每次翻動曬醬時，都能引人圍觀，大家都巴不得早點吃到這香噴噴的紅油豆瓣醬。
“我們吃火鍋吧！”
若是吃火鍋，只要炒好底料，便能隨時拿出來用。
開宴時將清洗處理好的生食材端上桌，由食客們自行煮熟。這些事情比起做正經席面要省事許多，不用聘請廚子，他們自己也能忙得過來。
陳娘子也早就好奇那缸醬料的味道，自然是滿口答應。
炒制火鍋底料的事情責無旁貸地落在吟風身上。
她尋來公廚最大的一口鐵鍋，倒滿了清油，旺火燒到冒煙後再一股腦放進所有的香料。
香料裏有常見的生蔥、芫荽、紫皮獨頭蒜和大姜，也有從濟善堂買來的□□、白蔻等稀奇古怪的藥材。
重頭戲則是數量多到略顯誇張的幹辣椒和花椒，一倒進沸騰翻滾的香料油裏，那股子辛辣刺激的味道極其霸道地占領了整個公廚。
紅油豆瓣醬是最後放的，炸了片刻，油湯便由淺棕色變得紅彤彤的。
經過腌制的醬料給油料裏增添了濃醇柔和的覆合味道，不再只是單薄的辛辣口味，嘗之回味綿長，香味也越發的濃厚。
看著吟風張羅，公廚所有人驚呆了眼睛。
李叔眼裏是深深的擔憂，“這一口下去，怕是要辣死人！”
陳娘子則是大受啟發，“說不準還能將你做的紅油點綴在我做的雲吞上，就叫紅油雲吞，如何？”
成玉被香味吸引而來，趁吟風不察，嘗了整整一勺紅油底料。沒過片刻就被辣腫了嘴唇，鼻涕、眼淚不聽話地往外滾，分外狼狽。
最後來公廚的鞏長意也是最謹慎的，他只用筷子沾了一滴進嘴。嘗完，便圍在吟風身邊打聽起了食譜和做法。
這堂堂禦膳房前任總管，竟纏著一個黃毛丫頭求教做法，真乃天下罕事。
若是讓不知情的外人瞧了去，還以為是吟風收了個老小子當徒弟，哪能想到她才是徒弟呢？
吟風樂歸樂，卻也不忘獅子大開口：“您要是想知道，就給我——”
鞏長意提了一口氣，極其忐忑地聽下去：
“就給我打三口純銅的鴛鴦鍋！”
他兀地松快下來，嘀咕道：“嚇死了，我還以為要三口金鍋。”
銅的而已，鞏長意答應地極為爽快。
他拿著食譜和鴛鴦鍋的圖紙離去，兩日後再回來時，三鼎鋥光瓦亮的純銅鴛鴦鍋，也氣派地送到了吟風手裏。
吉日就在跟前，京兆府上下都熱鬧極了。
作者有話說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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頭天，雍州下了場雨雪, 晨間還是雪粒多一些，到了傍晚, 便全是絲絲細雨了。
空氣裏濕答答的, 盡是溫潤的春天氣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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商路被重新打開, 東南方向的糧食不斷湧進雍州, 鬥麥鬥米的價錢漸漸回落到正常的水平。
這場糧食危機便算是迎刃而解了。
粥棚拆了，周沈、吟風等人也不必再趕著時間城裏城外來回地跑，日子終於又回到往日那般輕松。
吟風每日忙完廊食，便回來躺在公廚小院的搖椅上打瞌睡，春日暖陽曬著, 熱乎的風吹在身上都像是在給她按摩。
有陳娘子幫襯, 她和李策能偷不少的懶。
自然也是因為陳娘子知曉她前些日子又是做廊食、又是在粥棚煮粥, 實在是累到了，也便心甘情願地慣著她。
一連好幾日，吟風心中雖有些不好意思, 但也拗不過自己誠實的身體。
這天，吟風從皇城回來，還沒暖熱搖椅，陳娘子便神色嚴肅地拿著鐵勺找她來了。
吟風壓抑住想打哈欠地沖動, 連忙正襟危坐。
陳娘子原就是個直腸子, 不會拐彎抹角。她朝吟風大喇喇道：“晌午的飯還是你和李叔忙去吧！今日我有事, 來向你告個假。”
吟風心虛且愧疚, 忙勸道：“好姐姐，我不睡了！我現在就起來同你一起做事！”
“這哪跟哪啊！”陳娘子臉色漲得通紅，“我就是有事，現在就得走了！”
說完，也不待回應，就把鐵勺硬生生塞到吟風手裏扭頭走出了公廚小院。
吟風困惑地看著那稱得上決絕的背影，一陣悔恨不已……“這該死的春困！”
與公廚小院隔了幾道院墻的府廨內，周沈亦有些疑惑。
“我無意為難你。你說你要告假，總得有事由吧？什麽都不說，我怎麽批假？”
孫亮八尺男兒，猛一跺腳，羞紅臉頰：“周少尹，你就行行好吧！”
他不僅拖長了尾音，還一顫一顫地……
周沈狠狠剜了他一眼，再也不想與他計較。
咬牙恨道：“你走吧！”
孫亮如蒙大赦，當即撒著歡推門離開。
周沈抖落一身的雞皮疙瘩，對著考勤簿發了會兒呆，最終勾了“病假”一項。
他嫌惡地想：自打和陳娘子挑明了情意後，這孫亮便時不時就要發一次癲，越發沒個正形。
的確該去治治病了！
一直到傍晚吃飯的時候，吟風和周沈通了消息，才知道告假的不止陳娘子一人。
忐忑的心情消散大半，吟風鼻尖微微一動，便聞見了八卦的氣息。
吟風捏著下巴來回摩挲：“他倆……絕對有事瞞著！”
在公廚小院吃飯的還有陸司簿，聽他們討論此事，只附耳聽了半句，便一臉冷靜地道：“這兩人告假，許是為了來向我遞婚書罷。”
吟風驚地筷子都險些拿不穩，“婚書？”
陸司簿除了掌管京兆府各類開銷、賬本外，最重要的便是管著京兆居民的戶籍、婚書、路引等等證件。
過了陸司簿的手，就能算是在冊在籍的正式夫妻。
周沈一瞬間明白了孫亮為何那般嬌羞……
他半是嘲諷，半是艷羨地笑了笑。
身旁的吟風則是氣成了河豚。
兩腮脹鼓鼓的，叉在腰上的雙手活像是一雙魚鰭，嘴邊還吐著泡泡：“這麽大的事，怎麽都不和我說一聲！”
不慎說漏嘴的陸司簿生怕自己再成了“挑撥離間”的罪人。
忙勸道：“你也別怪陳娘子……她家爹娘那情況你又不是不曉得，連婚書都只寫了孫家爹娘的名諱，若非我知曉內情，他們倆的婚書在官府都算不得數的。”
吟風聽得一頭霧水，“那這和她瞞著我，有關系嗎？”
陸司簿點道，“他二人這樁婚事沒有父母之命、媒妁之言，是不好在明面上宣揚的，你明白了嗎？”
吟風看向陸司簿，滿臉揶揄：“那您還故意說漏嘴。陸司簿，您莫不是在得意他們只告訴了你一個人吧？”
陸司簿老臉撲紅，“你莫拿老夫打趣，仔細我克扣你的俸祿！”
吟風連忙大喊，“周少尹，趙司法，這裏有人想濫用職權！”
公廚小院響起一陣笑鬧。
但孫亮和陳娘子的婚事，吟風絕不打算就此笑鬧過去。
孫亮是京兆府堂堂正正的捕快，陳娘子更是手藝絕佳的廚娘。二人光明正大，憑什麽要為了一對不疼愛女兒的惡心爹娘受委屈？
吟風悶著氣等到宵禁前，陳娘子才從外頭回到和吟風同住的寢屋。
她還當吟風一無所知，從袖彀拿出油紙包好的糖人、酥餅和烤芋頭，哄道：“剛給你從西市買的，還熱乎著呢。”
歷來醉心小零嘴的吟風竟連看都沒看一眼，只問：“你要成婚的事，為何一個字都不與我說？”
陳娘子楞神，翻找零嘴的手都停了下來，“陸司簿和你說的？”
吟風出賣得極快，點頭似小雞啄米。
“唉，還不都是我那爹娘……”
陳娘子神色黯淡下去，六神無主地哽咽著。
吟風連忙拉住她的手：“你和孫捕快的婚事光明正大，沒什麽不能宣揚的。你爹娘不願陪著你，我願意！京兆府的大家都會願意陪著你！
提起那場荒唐舊事，陳娘子偏過臉藏起眼淚。
滿腦子都是她爹娘、哥哥那副狠了心要喝她骨血的模樣。一時怒上心頭，嘴角盡是不服。
吟風乘勝追擊，連對策都替她想好了：“周少尹做的是父母官，也是救你出來的恩人。我們就請他來主婚！看誰敢說閑話，我第一個拔了他的舌頭，鹵來吃！”
陳娘子原本哭得眼角血紅，被她一句話逗得生生把淚憋了回去，揶揄起來：“滿嘴閑話的臭舌頭鹵了來，能好吃嗎？”
吟風竟然真的考慮了片刻。
並且遺憾不已：“怕是很難吃。”
陳娘子噙著笑，柔弱無骨的雙手也反過來攥緊了吟風，一時銘感五內：“小風，謝謝你。”
“你同意了？”
吟風睜圓了眼睛看向陳娘子，只見她略帶羞意：“孫亮本就想辦成親禮的，是我攔著他。現在，只要周少尹能願意主婚的話……”
“周少尹最好心了，他肯定會願意的！”
她笑著，嘴角都快裂到耳根了。
接下去的話題則是飛快轉換到成親禮當日要穿的喜服、蓋頭，和要吃的喜宴菜式，這些瑣碎又幸福的小細節上了。
一連商量了好幾日，他們終於熱熱鬧鬧地訂好了吉日，新郎新娘的喜服也都在西市何娘子的成衣店加急制好了。
就餘個喜宴席面的事遲遲商議不決。
陳娘子和孫亮花光積蓄，在京兆府附近置辦了個小宅子作為新家。開門七件事，茶米油鹽醬醋茶，哪樣都省不下錢。
又為成親禮訂了婚服、喜被等物件，能留給喜宴的預算便有些捉襟見肘了。
去外頭請廚子，工費太高。
公廚的吟風、成玉還有李叔雖說也能幫忙，但大家都還正事要料理，置辦席面太過覆雜，委實分不開身。
愁眉難展之際，吟風靈機一動，將視線對準了後院那兩大缸紅油豆瓣醬上。
年節前做好的，如今已腌制近兩月。醬香味和紅油辣椒的味道已經融合得極好，吟風每次翻動曬醬時，都能引人圍觀，大家都巴不得早點吃到這香噴噴的紅油豆瓣醬。
“我們吃火鍋吧！”
若是吃火鍋，只要炒好底料，便能隨時拿出來用。
開宴時將清洗處理好的生食材端上桌，由食客們自行煮熟。這些事情比起做正經席面要省事許多，不用聘請廚子，他們自己也能忙得過來。
陳娘子也早就好奇那缸醬料的味道，自然是滿口答應。
炒制火鍋底料的事情責無旁貸地落在吟風身上。
她尋來公廚最大的一口鐵鍋，倒滿了清油，旺火燒到冒煙後再一股腦放進所有的香料。
香料裏有常見的生蔥、芫荽、紫皮獨頭蒜和大姜，也有從濟善堂買來的□□、白蔻等稀奇古怪的藥材。
重頭戲則是數量多到略顯誇張的幹辣椒和花椒，一倒進沸騰翻滾的香料油裏，那股子辛辣刺激的味道極其霸道地占領了整個公廚。
紅油豆瓣醬是最後放的，炸了片刻，油湯便由淺棕色變得紅彤彤的。
經過腌制的醬料給油料裏增添了濃醇柔和的覆合味道，不再只是單薄的辛辣口味，嘗之回味綿長，香味也越發的濃厚。
看著吟風張羅，公廚所有人驚呆了眼睛。
李叔眼裏是深深的擔憂，“這一口下去，怕是要辣死人！”
陳娘子則是大受啟發，“說不準還能將你做的紅油點綴在我做的雲吞上，就叫紅油雲吞，如何？”
成玉被香味吸引而來，趁吟風不察，嘗了整整一勺紅油底料。沒過片刻就被辣腫了嘴唇，鼻涕、眼淚不聽話地往外滾，分外狼狽。
最後來公廚的鞏長意也是最謹慎的，他只用筷子沾了一滴進嘴。嘗完，便圍在吟風身邊打聽起了食譜和做法。
這堂堂禦膳房前任總管，竟纏著一個黃毛丫頭求教做法，真乃天下罕事。
若是讓不知情的外人瞧了去，還以為是吟風收了個老小子當徒弟，哪能想到她才是徒弟呢？
吟風樂歸樂，卻也不忘獅子大開口：“您要是想知道，就給我——”
鞏長意提了一口氣，極其忐忑地聽下去：
“就給我打三口純銅的鴛鴦鍋！”
他兀地松快下來，嘀咕道：“嚇死了，我還以為要三口金鍋。”
銅的而已，鞏長意答應地極為爽快。
他拿著食譜和鴛鴦鍋的圖紙離去，兩日後再回來時，三鼎鋥光瓦亮的純銅鴛鴦鍋，也氣派地送到了吟風手裏。
吉日就在跟前，京兆府上下都熱鬧極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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